老鸨

老鸨

　　楼下就是东风街
，一条神秘而肮脏的街。老妈从来不让我穿这条街去学校
，宁可绕很远很远的路。在很多人的概念当中
，好人是从来不走这条街的
，只有兽性大发的嫖客才会任意穿梭。
　　
　　春天来了
，万物复苏
，农民伯伯磨砂擦掌
，亮出了窝在棚里的农具。人体的新陈代谢也迎合着春天
，渐渐加快。埋藏在心灵的兽性喷薄而出。于是
，东风街恢复了元气
，变得繁华起来。老鸨乐开了花
，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头揽生意。过往的每一个成熟男人
，老鸨都不会放过
，她们会迈着自信的脚步
，昂着比地瓜还难看的头
，向前去问：“有姑娘
，你干吗？”通常情况下
，得到的是男人一阵沉默外加不屑的白眼。而老鸨对于别人的蔑视则毫不在意
，依然如故
，昂首挺胸
，嘴里喷着比狗屎还愁的毒气。因为在这群靠出卖别人肉体吃饭的人眼里
，钱比自尊
，甚至生命
，都重要。
　　
　　并不是所有老鸨都践踏着自尊。其中
，有些老鸨还是要面子的。她们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揽活
，便蹲在人流不怎么多的小区楼下
，低声细语的询问每一个过往的男人。我们家楼下就有一位。她看上去并不大
，戴着一副眼镜
，龅牙
，脸上长满了雀斑
，头发总是乱蓬蓬的
，极像一个疯子
，但也完全颠覆了老鸨人老珠黄的形象。白天
，她蹲在棚户区的犄角旮旯处晒太阳
，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
，空洞而无神
，像《午夜凶铃》里的女鬼贞子。夜幕降临的时候
，她便像幽魂一样飘荡在楼下
，两只手捧着红富士的大苹果
，用三颗子弹一样的龅牙啃着
，只发出“咯咯”的声音。她拉客时
，异常害羞
，有时候遇到对方刺耳的骂声
，她不会像其他老鸨一样
，仗着黑势力的背景冒然挑衅。她给人的感觉是温驯
，是出于职业的无奈
，不是活生生的恶心与虚伪。直到有一天
，我见她发疯似得满小区乱跑
，一边跑一边嚎啕
，见着人就大喊“别杀我
，别杀我。。。。。。”我迟疑的望着她
，疑窦生在了脑海。她
，这是怎么了？晚上
，没有见到那孱弱的身影
，也没有听到那”咯咯”吃苹果的声音。与保安闲聊
，聊到她时
，见保安叹了一口气
，说；“她呀
，唉！疯了！疯了！你不知道吶，今天来了两个要饭的双胞胎姑娘，来到她面前，听别人说，大概是被生活所迫，想去卖身。要说一般的老鸨早就乐呵呵的收下她们了，求之不得呢！谁知道，她却把刚挣得钱全都塞给了两个姑娘，劝诫俩个姑娘遇到再大的难关也别去卖身！两个姑娘感动的泪水哗啦啦地淌了一地啊！最后跪在地下
，给她磕了十几个响头
，就离开了。两个姑娘是美滋滋的啊
，遇到贵人了。可她的好日子可到头了！回家后
，先是被家里的男人一阵毒打
，接着是其她老鸨子的毒舌狂轰。不出几个小时
，就疯了！满小区的跑。下午两三点钟
，就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好人啊！老鸨中的好人啊！唉！也真是可怜了她！”说完
，保安叹了一口气
，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夏天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季节
，步行街的时尚男女打着遮阳伞
，吃着冰淇淋来来往往。东风街却像结束后的战场
，无比的凄凉。老鸨子破天荒般出现在步行街的角落里
，她们染了一头晃晃的金发
，或是烫了卷曲的短发。带着墨镜
，描了黑黑的柳眉。穿着诱人的黑色丝袜
，水晶般的高跟鞋
，丝绸做的上衣
，看上去雍容华贵
，毫无老鸨那般俗气。只是一开口的那股臭气
，一走路的那阵臊气
，让这些佯装的妖精现了原形。
　　
　　秋冬之际
，天空灰蒙蒙的
，大地像哭过一样毫无生气。东风街头的老鸨两只手插进袖筒
，鼻涕流出又被吸进
，眼神邪恶致命
，更加频繁的出现的街头。那一天在楼前
，我惊奇的发现那个害羞的
，爱吃红富士的老鸨出现在了我面前。她还是那样
，戴着一副眼镜
，龅牙
，脸上长满了雀斑
，头发总是乱蓬蓬的
，只是三颗龅牙少了两颗
，右耳垂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浅浅
，不完整的耳廓。的红富士苹果比以前小了。我经过
，蹙眉望着她
，她走过
，轻轻的问我：“有姑娘
，你干吗？”我多想回她一句话
，问问她
，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得？你又去哪里了？你帮助的那两个姑娘如今怎么样？可是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我只好望着她可怜的身影耸肩而过
，我闻到她嘴里喷出来的气息
，没有臭味
，有着一股茉莉花的香气。这香气盘绕心里
，化成暖烘烘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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