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心儿心

分类: 美文

娘心儿心

娘心儿心


    在豪华舒适的三室一厅里,陶伟正在拱着儿子乐乐在客厅里当马骑,一圈、又一圈,屋里不时传出阵阵快乐的欢喜声。




    “伟啊,娘到了,在东郊的候车室里等你!”正在玩儿时电话响了,陶伟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那苍老和惊慌的声音,扯雷般地响亮,炸得陶伟耳根子生疼。“妈呀,你来咋不提前说一声?”




    母亲的声音更加颤抖、惊慌:“秋收后闲了,今天是乐乐的生日,我想来看看你们……”




    “又是你妈打来的吧?”“她要来?真是的!”妻子洁琼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




    “儿子在大城市工作,风光呀!既然来了,那就去接吧!”岳母语调中透着责讽。




    陶伟心里乱极了。自己虽出生山区,家境贫寒,但他却不仅长得高高大大,还非常聪慧。1999年以596分的好成绩考上一本大学。大学毕业后,应聘于一家市级科研研究所。凭着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倜傥的仪表,他得到了所长女儿的青睐,成了所长的乘龙快婿。结婚时,身为高干的岳父岳母为他们买了三室一厅,置办了家俱……两年后,他又被提升为科长,成了一名真正的公务员。前途似锦家庭幸福、生活舒适……他深知,这一切都是源于岳父一家。尽管他经常做梦,梦见已68岁的白发老娘,经常梦见小时候,只要家里有好吃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从来都是让给他吃父亲难得上一回街,回来买个烧饼,也总是背着妹妹尽着他吃。可结婚以后,他不愿因为乡下母亲的到来,让岳母、妻子不悦。




    “这个月的300元钱都邮回去了,还跑这干啥呀”!陶伟满腹责怨。母亲的记性可真好,四年前陶伟结婚时来过,竟然还能找过来!




    娘除了去两个闺女家住外,一直轮着跟大哥、二哥住,一住半年。两个嫂嫂虽然是大字不识几个,但通情达理,对娘非常孝顺,是村里又名的好媳妇。娘这次来一定还是穿着嫂子们给她做的高帮胶底布鞋,虽结实暖和,可容易捂汗发臭。娘来要步行六里山路才能到乡里坐车,路上还要换两次车…….这木质地板进来要换拖鞋,脚臭味一定很浓,爱干净的妻子又要牢骚。




    四年前农历十月初八结婚那天,可谓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母亲也来了,几十年生活在深山的母亲,看着如潮的人群,她简直不知道站哪、坐哪,干些啥活、说些啥话?惹得妻子一脸乌云。第四天,原说要住半月的母亲知趣地要回家,临走拉着他的手,泪涟涟地说“伟啊,只要你们过得好,娘就放心、娘就高兴!”




    他想见娘,又怕娘来。




    陶伟换鞋、佩衣、不顾妻子的阻拦抱上乐乐,走下楼梯。九月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干净的小区,花圃里的花香阵阵扑鼻而来。周末的小区,到处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左边的小亭旁,几个衣着得体的退休老人在看报、喝茶下棋;中间的水泥空地,一群穿着干净合体的老太太在走秧歌、跳舞;前面的长廊里,十几个中老年戏迷,自伴自演唱京剧。脆响的竹板儿,婉转的二胡,在干净明澈的小区里悠扬地回荡。陶伟的心里一下子好起来,他微笑着和他们点头、问好。




    走出小区,陶伟又烦躁起来。一对拎着蛋糕的年轻夫妇迎面而来,撩起了陶伟的心事——下周二是岳父的生日,年年这时,妻子总是提醒他好好表现表现,让父亲高兴高兴。因为内弟远在美国,难得回来……唉,若不是娘来,这个空儿,他是准备去给岳父选购生日礼物!他心里埋怨母亲来得真不是时候。他喊了一辆出租车,在汽车站门口停下。从侧门进去,他一眼就看见候车室里,身子枯如一把干柴,背弯似弓的老母亲,守在大厅东角的电话机旁,脚下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大蛇皮袋,一个大布包,正对着大门张望。




    陶伟心里顿生股股热浪。他知道此时此刻,母亲看不见他,不是因为他从侧门进,而是六十九岁的母亲,已经两眼昏花。他清楚地记得,父亲去世时,大哥十二岁,二哥十岁,大姐八岁,他刚六岁,妹妹四岁。父亲入殓时,母亲拉着父亲那双冰凉的双手,哭得死去活来……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姊妹五人是多么不易!为了他上学,大哥、二哥只上到初中毕业,大姐念完小学就回家了,妹妹初中只上一年就辍学回家。而他,则是上完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念高中,高中毕业读大学。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没日没夜的干活苦熬。生活的重负熬得她眼睛半瞎,耳朵半聋,只有山里人那种特有的大嗓门,表明母亲的生命状态——虽然受尽悲苦,但在大城市工作定居的儿子给她带来了希望和荣耀,她还要努力活下去!每次哥哥来信,总说母亲常常对着门前的山路发呆,有时一坐就是一晌……




    他猛然想到自己大学毕业后,曾回过几次家;可结婚四年,仅仅在儿子出生后自己单独回过一次家。想着想着,陶伟的眼角湿漉漉的。他迈开步子要向老母亲扑去,可仅走了两步手机响了,他慌忙退出候车室去接电话。




    电话是岳父打来的,说单位几个同事,中午要来家里给乐乐过生日!




    四岁小孩儿,过什么生日!还不是冲着局长岳父大人的面子!




    娘啊,你真不该此时来啊!陶伟开始竭力为自己开脱:姐姐和妹妹嫁得不远,她们对娘孝敬着呢,常打电话说不让再寄钱,娘不缺吃、穿,不缺钱,由他们在身旁照顾着,让他安心工作,好好对待妻子和岳母家……姐夫是盖房工头呢,是老家有名的经济能人!妹妹一家在镇里做服装生意,也很富足,大哥还担任着村支书,二哥跟着姐夫搞建筑,嫂子又很贤惠。再说,一毕业他就开始给娘邮钱,从一百到二百、到三百,每个月准时寄去——这对一个农村老太太来说,真的是够多了。像母亲这样的农村老太太,一年最多花三百块钱!想到这里,陶伟有些释然。娘这些年并不孤单,也并不苦呢!




    走进候车室,他看到母亲或许害怕儿子看不见她,走到电话旁边最显眼的地方。她显得很困很累,想坐下又不敢坐下。在她看来,儿子一定没有看见她,在着急地寻找着她。




    而此刻,陶伟的心里真的犯了难:岳父单位的同事、好友要来,岳母的好友要来,妻子在市政府工作的姑姑、舅舅要来,妻子和自己的同事、好友也要来……母亲该坐哪一桌?她那积满黑垢的指甲,不知道剪过没有;山里人的老人没有刷牙的习惯,牙齿上的积垢,腐蚀得牙齿脆黄,尤其吃饭的声音,吧嗒吧嗒山响,影响别人食欲和情绪。




    母亲坐哪一桌呢?她坐哪一桌都不合适!陶伟思前想后,无法解决这个难题。陶伟强烈希望,最好能合情合理地让母亲回心转意,自愿返回。




    可是候车室里的母亲,还在等待,还在张望。母亲的这种执著,这种耐心,陶伟搞不清楚,娘啊,为什么非要今天来。这时陶伟看见母亲颤颤地走到电话旁边,将手里一直攥着的纸条递给店员,说着什么。店员接过纸条开始拨电话。这时候,陶伟的手机响了起来,店员把话筒递给母亲…….陶伟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娘,路上堵车,你等一会,我抱着乐乐马上到了……”




    陶伟看着母亲那张苍老的脸展开着惊喜的笑容,她掀起衣襟,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巾,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从折叠整齐的纸币中,找出几枚硬币,交给店员。




    母亲付完钱,弯下腰吃力地扛起脚边的蛇皮袋。蛇皮袋重压在肩上,她的身体,更显得干涸枯瘦。她将头深深地勾在胸前,艰难地把蛇皮袋向门口移动。




    娘一边回头向店主介绍自己的儿子,一边不停地道谢。




    “娘,来就来了,带这些东西做什么?”陶伟走到母亲面前,母亲手里紧攥着那个纸条——陶伟四年前写给母亲的,电话、住址、儿子的生日,妻子的姓名。




    “乐乐,这是奶奶,快喊奶奶!”




    “我的小孙孙!比照片上还好看哪!”母亲扯着嗓门喊着。




    “娘,洁琼出门开会,一周后才能回来,家里又在装修住不成,我和乐乐都吃住在岳母家,乐乐上的幼儿园离家远,全得乐乐的外婆接送……”




    “哦?唉!娘来得真是不巧。”娘抱着孙子亲不够,看不够,惹得乐乐直哭。“你和乐乐我都看到了,心里美得很……既然这样,我今天买票回去还来得及,以后再来吧,只要你们过得好,娘就高兴!”母亲一边抱着乐乐一边解袋口,“这是娘特意给你们打的二十斤小磨油,还有你嫂子专门挑的花生…..布包里是你姐给你和洁琼做的几双棉靴,上班穿着暖和,这2000元钱是你哥、姐、妹给乐乐过生日的…….”




    ……




    送走母亲,陶伟如释重负,抱着乐乐,高声哼着《常回家看看》。今天可谓一举几得,他既看到了母亲,母亲也看到了儿子和孙子,又不惹岳母和妻子生气……他真为自己的高明而兴奋!




    不知不觉,母亲已走半个月了。这天晚上,正在酒桌上的他接到岳父打来的电话,惊得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妻子在开车去逛夜市的路上出了车祸,车主竞趁着夜幕逃之夭夭……岳母因急着下楼看女儿扭伤了脚……




    “琼!琼!你醒醒---醒醒啊!”他疯也似地奔向医院,拨开妻子床边的人群,拉着妻子的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的头部有大量淤血,需要尽快动手术。你这样会影响病人恢复健康的。”医生郑重地说。




    三个多小时,洁琼才被推出手术室。




    “手术做得很成功,请家属放心。”




    “伟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吱娘一声?”第二天上午,陶伟正在病房给妻子喂茶水,娘竞带着两个哥哥、姐姐、妹妹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一走进病房就哭喊起来。




    当晚,洁琼终于醒过来了,看到婆家一家人围在床边,心里热乎乎的。




    “伟啊,这是你哥、姐、妹四个人自愿给琼凑的两万元治病钱,这八千是你平时给娘邮寄的。”




    “你们都回去吧,娘来招呼洁琼!”。




    “娘,让哥、姐把钱拿回去吧,手术钱够了!”




    “咋!嫌少!车主跑了,手术费五万多块,医生说还得住40多天,姊妹们啥时亲,这个时候才更是亲人哪!”母亲又老泪纵横。




    母亲洗衣、拖地、熬鸡汤、看孙子,让儿子带着去医院,一口一口地喂媳妇、给媳妇梳头、洗脸、擦手、洗脚……




    一个半月过去了,媳妇终于康复出院。




    第四天,母亲执意要走,陶伟只好送娘去车站。临上车,娘浑浊的目光,爱怜地看着儿子;粗糙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儿子的头发……“伟啊,娘越来越老了,今年娘想让你们回家过年,好吗?”




    “娘,你放心,今年我们一定回家过年,一定!”




    深冬,雪悄悄地来临了,冰冷洁白,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雪仿佛是不希望在自己来临时受到人们的关注,而想在走后给人世间留下一片美景,给人们留下喜悦和欢乐。




    这场雪是来得如此匆匆,去也匆匆。短短两天,雪便去了。只见楼顶上留着的雪,仿佛是一层洁白飘逸的轻纱……




    “伟、娘—娘--娘突然脑溢血,娘不行了,快回来吧?”晚上,陶伟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




    “娘!娘!您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儿子愧啊……”连夜赶回的陶伟紧紧地抱着全身已僵硬的母亲,就像幼年的时候,母亲抱着他一样……任凭亲人们怎样拉也拉不起来,洁琼也哭得两眼红肿。娘两眼微微睁着,像是在等待末儿的归来;娘十指微微伸着,像是想最后再拉拉她最疼爱的末儿的手。




    “三间砖瓦房是老三的;娘给你们姊妹四人都照看过孩子,而唯独没有照看乐乐,娘愧啊!这12000元钱,是你们姊妹五人平时给娘的,不要说娘偏心,给老三4000元,剩下每人2000元;娘走后,你们兄妹五人要互相关照,好好生活,尤其要多照顾照顾老三,他一人在外,粮吃买烧;三儿回来,你们要好好待他……”葬娘的当晚,大哥宣读了娘生前让村里的王大爷写的遗嘱。




    此刻,陶伟的心在滴血,他仿佛看见娘小时候背他上学,娘在昏暗的油灯下为他缝补衣裳,娘送他上大学时离别的情景;仿佛看到娘在候车室里等儿子的神情……




    “子欲孝,而亲不在啊!”,陶伟哭得昏厥过去……




    地址:河南省内乡县城关镇中心学校   刘丽娟





Tags:通情达理 知趣 孤单 等待 老泪纵横 

作者:娟子_2012 录入:娟子_2012 来源: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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